好些年前,有开发商看起村里的地盘,要建成一片高档小区。其他村民陆续拿了拆迁款走人,唯独李老头死活不肯挪窝,眼瞧着一栋栋富丽堂皇的楼盘拔地而起,李老头的两层小洋楼却如同钉子一样定在中央。
现如今,老头双腿一蹬撒手人寰,开放商便立即反应过来,一手开来了挖掘机,一手拉来一帮“黑西装”,要趁机来个先斩后奏。
黑西装们正要上前阻拦,几个披麻戴孝的远远就扔过来几串鞭炮,噼里啪啦顿时炸得黑西装们一阵鸡飞狗跳。
趁这兵荒马乱的功夫,几个身强体壮的抬着一大家伙“Duang”的堵在了铲斗跟前,细眼一瞧,却是一个没盖的厚木棺材,李老头直挺挺地躺在里头,神色道是比生前安详得多。
现在的鞭炮偷工减料,没爆几下便没了动静,饶是如此,一票黑西装也被炸得狼狈不堪,就是躲得远远的开放商也遭了池鱼之灾,一颗炮仗远远飞过来,正落在他油光水亮的大背头上,“砰”的一下便让他换了发型。
开发商脸色顿时发黑,黑西装的老大也顾不得数衣服上究竟被炸了几个口子,赶紧扯开领口,露出发达的胸肌和纹身,张口骂道:“你爹……”
然后乱七八糟的其他声音便彷如和声一般,“老天不长眼啊,您老尸骨未寒,就有王八蛋来欺负你的子孙,拆你的房子啊!”
“呸!”黑西装的老大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,自打他入了这一行,什么阵势没见过,几把破棍子破刀片就想吓到他?从来只有他往人门前泼大粪,哪儿有人敢往他身上扔炮仗?
双方很快就互相扯皮扯出了个具体数目,开发商害怕日后出什么幺蛾子,干脆让人在银行提了现金过来,这边李家人也不含糊,当场就吵吵闹闹分起钱来。
分钱的大伯颇有些不好意思,旁边抱着孩子的大伯母赶紧说道:“长安,你也莫嫌少,我们这都是按着人头来分的。”
他自幼失怙,虽是爷爷李老头将他一手拉扯长大,但平日学杂生活诸多费用,也全靠各个叔伯周济,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和这些亲戚争抢什么。
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,那座承载了他许多回忆的小楼倒塌成一堆废墟,连带倒塌的,似乎还有他对这片土地最后一点眷恋。
他从小在那栋屋里长大,每个角落每个物件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。李长安发现这本书时,他就静静地躺在书柜里,和书柜里其他东西一样,积满了灰尘,但李长安的记忆里却完全没有关于它的痕迹。
书壳是黄色的硬皮,上面遍布层会,中间的书页已经泛黄。而书脊的线装也不规整,倒像是自个钻的孔,穿的粗麻线。
地煞七十二术,又或者换个更加有名的称呼,七十二变,孙大圣的看家本事,是道家变化之法的一部分。
这变化之法,并不是单纯的男变女,人变羊,而是变化万物的法术,譬如行云布雨、搬山煮海、偷天换日,被看做一切道法的根基。
他只觉得头晕目眩,眼前的一切形状都开始扭曲,各种颜色融化开来,混杂在一起,让人心头发闷。耳边也想起许许多多话语,也是叽叽咋咋听不清楚,只听到操着各种怪异的南腔北调。好像一声锣响,京剧、梆子免费八字算小儿关煞、黄梅、花鼓……一齐开唱,嘈嘈切切入耳来,听得李长安胃液翻滚小儿化煞。
可就当他就要撑不住,来个现场直播时,眼前耳边都突然一清,他赶紧扶住桌子,大口呼吸几阵,好不容易缓了过来……咦?桌子?刚才不是还躺在床上吗?哪儿来的桌子?他一下子抬起头,却是目瞪口呆……我的天,这是哪儿?
李长安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小简陋的房子里,房子的墙面粗糙却泛着土黄色,隐约可瞧见墙里的竹蔑,这居然是竹子稻草泥土混成的土墙。
抬头瞧去,几根原木搭起屋顶,屋顶的瓦片却大多没了踪影,清冷的月光撒下来,照得李长安一脸懵逼。
月光照在书页的恶鬼画像上,那勾勒的线条便彷如活了过来,衬得画像愈加活灵活现,就要从书本里跳出来,择人欲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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