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书荒了有没有什么沙雕搞笑小说?(重点在于搞笑)?

时间:2023-11-14 07:09 阅读: 评论: 作者:admin

最近书荒了有没有什么沙雕搞笑小说?(重点在于搞笑)?

  道教收邪师手抄本符咒儿童年龄阶段的划分但此刻,彦文却认出了这个被蛇精佘三娘撕烂衣裳的新郎,不,是这个新郎裸露在婚服外的屁股蛋,他认得,那是刻在记忆深处的屁股蛋。

  既是夫妻,精怪便可吸食此人阳气修炼,道家有心救人也不便插手夫妻之事。然夫妻生死同行,福祸同享,故而精怪不屑与凡人结缔姻缘,唯恐多了个拖累修行的包袱,但有修为的和尚及道士却颇受精怪喜欢。

  簪花喜冠替换往日的白玉莲花冠,戴在头上,弘道一身大红婚服,因为挣扎而显得有些凌乱,他双手被皮绳束缚,捆在身后,略微清瘦的身形,再配上一副姣好的容颜,嘴角还残余血色,眼神满是羞愤,抿着嘴一副挺倔的模样。

  祭台上,弘道被一红衣蛇妖按着头掐着嘴,案几后另一作为执事的小蛇妖,则将拴着红绳的葫芦拆做两半,倒上酒水,半瓢递给佘三娘饮用,半瓢往弘道张开的嘴里灌。

  佘三娘笑嘻嘻地看着她的新郎官,将半瓢葫芦递与小蛇妖,小蛇妖将葫芦合一收好,便在案几上摊开画满符文的婚书。

  说时迟那时快,弘道凝起全身力道挣开束缚双手的皮绳,抓起案几上的婚书,向后一肘击袭向红衣蛇妖,向前一抬手掀翻案几,随后一个横扫腿,便撂倒案几前的小蛇妖,他也不恋战,拔腿就跑。

  终究是吃了的封穴的亏,一瞬间的爆发让弘道耗费不少体力,两腿绵软,还没跑出三步,便被佘三娘一个扫尾卷住了衣裳。

  弘道整个人就着惯力,直挺挺朝前飞奔,撞上一抱粗的荔枝,他只觉得五脏六腑快被撞得位移,而背脊连带臀腿一阵凉意。

  “烦请三娘将道士让与我!”彦文朝着三娘鞠躬道,随后直起身看向佘三娘,顿了顿再次发话,语气却软了不少“我认得他的屁股。”

  “怎么,你个清心寡欲的竹子精,今日改了性子?对男人的屁股有了兴趣?”显然屁股二字挑起佘三娘的兴趣。

  佘三娘只觉得有趣得很,语气多了一丝玩味∶“东焦山九天观翘臀的俊俏道士不是挺多的嘛,怎么不见你掳一个?”

  绕了半天,彦文仿佛只会念叨那句“我认得他的屁股。”,佘三娘再好的性子,耐心也被磨没了:“让开,否则别怪老娘不讲情面!”

  显然彦文并没有听进,后果便是与佘三娘一场交战。当然,是佘三娘单方面虐打彦文,其他宾客两头看戏,毕竟修行不易谁也不想出头。

  看着妖精打架忽略自己,弘道来不及整理衣衫调息休整,从没被妖精扒走的抱腹夹层里掏出保命的神行符,又把夺来的婚书塞进夹层,准备踏魁罡,符行千里。

  佘三娘打斗之余瞥见弘道的动作,哪能瞅着到手的新郎跑了,急眼下尾巴一扫,重重拍在彦文胸口,将彦文抽得转身朝弘道方向飞去。

  “一步百步,其地自缩,逢山山平,逢水水涸,逢树树折,逢火,啊!”弘道符文才念一半,便被飞来的彦文撞倒,两人一并摔在祭坛上滚作一团。

  彦文被佘三娘拍得胸口胀疼,腹内翻江倒海,整个人骑在弘道身上,看着垫在身下的人,他刚想翻身说抱歉,却只觉喉头一甜,哇得一口血便吐到弘道胸口上,胸口那片抱腹瞬间被血水浸透,夹层里的婚书也不能幸免。

  生死同行,福祸同享,杀了彦文,弘道同死,她可没把握九天观的那群道士知晓了,不会把整个象头山铲平了,将她和蛇族揪出来镇压了。

  眼下彦文被佘三娘一个扫尾拍得重伤,而自己被封穴无法施展,如此荒山野岭的,弘道可没把握两受伤的人能活着到天亮。只得横抱起彦文踏罡步,神行回九天观。

  老观主在众人簇拥下准备回房歇息,才出三清殿的门,便瞧见自个儿的宝贝徒弟弘道,气喘吁吁地立在影壁下,只是那形象真真不堪入目。

  一件淡绿衫子系在腰上像是遮掩什么,绣着鸳鸯并蒂莲的合领衫满是泥尘,喜冠歪歪斜斜挂在发髻上,一手托着双腿,一手揽着背,将个昏迷带伤绿裳人横抱在怀里,此情此景活像山匪头子刚抢完民女回山寨。

  弘道小心将彦文放在同袍递来的蒲团上,走到老观主面前,仿佛下定了决心般,直直跪下叩了响头道:“师父!弟子游历犯了戒,还请师父责罚”

  众人顺着弘道话,纷纷望向躺在蒲团上的彦文,这人形象比起弘道好不到哪里去,衣裳凌乱,发髻松散,裙摆还沾染着血迹,怎么瞧怎么像刚被土匪头子凌辱过的姑娘。

  “而且……”弘道欲言又止,“就是那个……我……徒儿娶的新娘他……他还是个男的。本来应该……是个女的。”

  “徒儿跟他……已经……上书天地缔结姻缘了”弘道跪在地上,十分不自然地望着昏迷在蒲团上的彦文。

  要想和离唯有两种法子可行,一是得道成仙,可断情绝爱再无尘世瓜葛。二是九钱红尘泪,化解婚书血契牵绊了结姻缘。

  而红尘泪说难得倒也不稀罕,说容易却也不简单。既不需上刀山,也不需下火海,只需尘世间的三种泪。

 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,想来观里可怜他为他医治,破损的绿衫子也被换成干净道袍,只是不太合身。

  “……”弘道端着吃空的碗半晌无语,他放下碗筷站了起来,端详了彦文一会,确定彦文不认他而不是唬他。

  弘道看了看彦文,又思索了半晌,仿佛想起了什么,不确定道:“你是哪个……哪个在后山,趁我解手,扎我屁股的那根……笋?”

  “更何况,当时道长的身子不仅被我瞧了,道长的屁股蛋也被我……”彦文话还没说完,嘴已被弘道用手堵上了,

  “你不要在观里当着三清祖师爷的面乱嚼舌根!”弘道一边捂着彦文嘴,一边咬牙切齿道,压低的声音难掩慌乱,生怕刚才那番言语被他人听到,随后又叹了口气道:“我们和离吧!师父说我这么不成器会耽误你修行。”

  彦文低头望着弘道双眼:“我只认得道长的屁股,当年我想着趁道童们沐浴时,去认认屁股,看看哪个是道长。”

  三月春光浓似酒,浸染山水一色青,与东焦山景致不同,江南从余镇遍地缀满紫蓝的二月兰,好生讨人欢喜。

  奈何弘道的卜术太次,加上彦文那张嘴实在太欠,这卦摊从南摆到东,不是被掀就是被劈,红尘泪没赚多少倒是赚了不少拳打脚踢,亏得师父的体罚让他逃跑的本事见长不少,不然挨得更多。

  “嗯!像极了东焦山兽妖们刚满月的崽子,耳朵毛茸茸的,甚是可爱。”彦文一边说着,一边拿起茶壶给弘道添茶。

  已过日中,酒楼鲜有食客,两人正咬耳朵上头,店小二端来三碟素菜,是一碟白水豆腐,一碟焯水二月兰,再一碟拔丝山楂糕。

  “道长我给你上咱这儿特色拔丝山楂糕,咱这娃儿最馋的,你也来点尝尝。还有咱这二月兰新鲜得很,今早才……”小二哥上着菜很是热情介绍。

  没等介绍完,弘道便夹起一块艳如红霞的楂糕,打断店小二的话:“你们这孩子爱吃楂糕啊!但你们这的孩子好像……”

  “道长是外乡来的吧!外乡来的都这么问。咱这娃儿长这样不稀奇。”说罢,小二弯下腰,压低了声音继续道“只要是人和妖生的娃儿,那耳朵就长这样。”

  弘道伸向楂糕的筷子登时僵硬在半空,他含着一嘴的楂糕转头看向彦文,生怕彦文那张嘴胡言乱语,却见彦文默默地抿着茶沉思着什么。

  此情此景店小二显然是见多不怪,又张口继续下猛料:“咱这男人可不兴娶女人,大多是同妖成亲的。”

  “同妖成亲?”饶是见多识广,弘道也被小二哥这话惊得放下筷子,就差拍案而起,彦文则皱眉放下杯子,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弘道的背,以示安抚。

  小二哥捏着抹布抬头朝上看了看,又低头看了看他两动作张口调侃道:“是呀!道长不也是同妖成亲嘛。”

  两人顺着小二哥手指,抬头朝上看去,只见大堂那金玉满堂画匾上挂着枚铜镜,镜里明晃晃地倒映出一人一竹共坐长凳。

  方才他们那般举止,映在铜镜里的岂不是青衣道长倚翠竹,翠竹怀搂青衣道长,映的是三分亲热七分暧昧。

  小二哥对着弘道笑吟吟一顿夸赞,但看向妖媳妇——彦文,变脸似的一脸惋惜:“哎!可惜道长娶的媳妇是个男妖。”

  “可以是可以……”小二哥吞吞吐吐,生怕将两位客人惹恼了:“就是媳妇是男妖,怕是……不能给道长生下一儿半女。”

  小二哥说完便退后两步,又上下打量了下弘道一番,自言自语道:“也是,道长到底是个出家人,不像咱这些俗人,非下蛋的鸡不可。”

  话题到此,小二哥的话匣子显然是收不住了:“就像咱镇头那做豆腐的闵重,人家跟他契兄弟两人,为了传宗接代,前年就合娶了一个妖媳妇。”

  “共妻?”弘道脱口而出,嘴里还包着咬得稀碎的豆腐:“不对呀,血契可是一人一妖结缔嘛?他两竟能合娶?”

  彦文挪了挪身子,贴着弘道耳朵极小声道:“怎么如禽兽这般,需要一妻多夫?”,话音刚落,弘道就被嘴里豆腐呛得连连咳嗽,彦文忙端来茶水递上救急。

  “哎,道长你小心点”小二哥一面收拾被豆腐渣侵略的桌面,一边又将话题又转了回去“是呀,共妻也是没法子的事,普通女孩家谁愿意当人契兄弟的媳妇,再说了,娶普通媳妇那聘礼花销也不便宜,还不如娶妖媳妇还能便宜点,又跑不了还能保长寿,谁不心动嘛。”

  喝过了茶,也抹干净了嘴,彦文又将弘道身上一阵收拾,弘道缓过神后朝小二哥问道:“你们这娶妖……媳妇也要花钱啊?”

  “道长,你跟咱不一样,咱普通人哪能有道长你那么大本事,不花钱能凭一身本事娶到的貌美又贤惠的妖媳妇。”小二哥看体贴入微的彦文,嘴里的夸赞是不吝啬的,眼里羡慕是藏不住的。

  彦文貌美,弘道是认的,好歹是东焦山天生地养的一杆亭亭翠竹,但论贤惠……他脑海里只剩下彦文嘴欠得话语,被雇主掀的卦摊,以及挨过的拳打脚踢。

  “遇仙宫就咱镇西边,只要你出得起香火油钱,这遇仙宫的陈道长啊,包给你找个标致的妖媳妇。”说到娶妖媳妇,小二哥满面春色是挡也挡不住:“而且这价越高,媳妇越好看,性子也越好。等今个过了夏至攒够了钱,我也去添点香油钱,求个漂亮媳妇……今儿你们也赶巧了!闵重哥攒够钱也给他契弟娶妖媳妇,仪式就在今日,道长若有兴趣,日暮时可去遇仙宫,瞅瞅咱这的血契婚礼。”

  日沉月升,宵禁对江南的小镇而言,不过是形同虚设的禁令,从余镇的夜市好不热闹,什样杂耍就着百样吃食,令人眼花缭乱。

  又恰逢从余镇二五八的墟日,夜市更是千盏油灯燃,混着铜镜反光,将主街照得形同白日,赴墟商贩支起的摊子抢占街道,令本就人潮拥挤的夜市愈发得挨肩迭背。

  弘道终是经不住诱惑掏了十五文,买了份月牙蜜解馋,又备了几份单饼和蝴蝶撒子,将行囊塞得鼓囊囊,盘算着路上做干粮充饥。

  彦文顺势张嘴咬下,弯弯月牙入口酥脆,咬破角壳,冒出的蜜浆流满唇舌蜂蜜糖稀,这一口糖丝拉得颇远,一头连在彦文嘴舌齿间,另一头连着弘道手里半块月牙蜜。

  弘道见状两耳朵烧得通红,慌得咳了两声,将手上半块月牙蜜尽数塞进彦文嘴里:“小道我馋不行吗?”

  近子时的遇仙宫依旧热闹非凡,不似一般宫观,藏于山林远离红尘,也不似闹市宫观,身在红尘自有清净。

  宫内灯火璀璨明亮,院子正中是砖石铺就的祭坛,砖石上雕刻着符文,符文绵延形成血契阵法,祭坛中间立一方案几,铺着块红绸子。

  就在两人愣神之际,其中一位年过五旬的女善信看了彦文许久,眉头紧锁凑近弘道严肃说道:“夜市热闹,道长看紧点你妖媳妇。”

  见弘道还在愣神,一旁搀扶老媪的稍年轻的女子不由放声:“道长留步,你这般大喇喇地出来,真不怕你妖媳妇跑了啊?墟日夜市人多容易走散小儿收惊符,听咱董家老太太一句劝,妖媳妇可要看牢了。”

  女子话音未落,彦文便示意弘道看向门额上的铜镜,又在他耳旁低声轻语:“道长,除了我,这都是人!”

  “咱这娶的新娘,大多不咋听话拐得很,只能拿陈道长的镇妖符锁着,才不似道长这般大喇喇带出家门哩。”女信善说罢看向董家老太太,得到示意又继续说道:“想来道长是有十全把握,敢问道长可有什么御妻之道或者可传授我等?”

  “哪里哪里!不过是两心相许,缔结良缘。让大家见笑了。”弘道面上微笑回应,内心想只跪着向三清请罪忏悔,诳语妄言实属不该。

  几次被掀摊的经历,让弘道清楚得很,彦文要是张了嘴胡咧咧,明天整个从余镇怕不是都知道,他弘道御妻之道是靠屁股被瞧了去。

  老太太见两人相处举止面露欣赏,眼神再没离开过彦文,笑意嵌满皱纹:“道长的妖媳妇温婉可人,可真羡煞我等,老妪也叫孙子讨个温婉可人的,光漂亮不顶用,还得像道长妖媳妇这般听话乖巧才好。”

  论皮相,弘道承认彦文是有玉山之姿,但这温婉可人?听话乖巧?彦文怕是六道轮回八辈子,都跟温良二字八竿子打不着。

  妖举办的血契仪式如人间婚礼,礼数齐全只盼新人举案齐眉,而人举办的血契仪式倒像供奉仪式,说不出的诡异。

  新郎大约是店小二口中的闵重哥的契弟,身形瘦弱,穿着套简单的红裳,红巾束发,坐在祭台案几的左侧,如春月柳似照水花,我见犹怜。

  祭台下侍香的道童将鞭炮点燃,随着噼啪喜庆声响,弘道视线越过人群,远远便瞧见一顶花轿从祭台后方的正殿抬出。

  人首蛇身的新娘披着身大红衫子,身上捆着红线,铁链锁着颈脖,披头散发蜷缩在囚笼一角,看不清容貌。

  随着囚笼颠簸,不时有蛇鳞散落地上,鳞片如漆底螺钿的云母,在烛火下熠熠五色如日晕当空,吸睛夺目,只是蛇身上鳞片斑驳脱落处,漏出内里红肉凑不成完整蛇皮。

  “这有啥好怕的呀!那些性子烈不听话的妖媳妇,陈道长做法前都将她们牙拔了,指甲除了,再一张镇妖符,一根缚妖索,一套下来保管她们管得服服帖帖的。”

  “都没瞧清长什么样,你又认得?净胡扯!”弘道扯着彦文外衫,示意彦文低下身子与他耳语:“这从余镇又不是象头山,山高水远的,哪瞧出是佘三娘?”

  生怕解释不清,彦文几乎贴上了弘道耳朵:“我认得她的尾巴,上次挨三娘尾巴锤时,我看到她尾巴有三片白鳞。”

  同样是当新娘,在弘道被逼娶那晚,佘三娘明艳张扬,如同带着晨露怒放的换锦花,美艳不可方物。而今夜的佘三娘,被囚禁在笼子里毫无生气,如滚落在泥泞的夜光贝,华彩不见神韵全无。

  祭台上,新郎欢喜倚着案几,眉眼尽是藏不住的欢愉,羞怯地看向台下的闵重,闵重则一脸喜色,听着身旁善信道喜声声,一片欢笑间,唯有新娘格格不入,缩瑟在囚笼。

  除了道童,祭台边上还站着好几个壮硕的道士呢!弘道不由咽了咽口水,转过头去,眼神将彦文上下扫视了几番。

  此时祭台上两个壮硕的抬轿道士打开笼门,伸手就将佘三娘往外拉拽。落魄的佘三娘哪还有在象头山时的那般威风,还没挣扎两下,便被两道士拽着尾巴扯着铁链,直直从囚笼拖出,在祭台上留下一道斑斓的蛇鳞印子。

  彦文见状当即摇了摇头,并指了指佘三娘,又指了指自己,手朝弘道比划跑的姿势,嘴也没闲着跟着一道比划:“神行否?”

  弘道还未来得及回应,祭台上稍矮个的抬轿道士已将佘三娘丢在新郎的案几对面,另一个高个道士则将佘三娘脖子上铁链锁在祭坛上的地桩上。

  祭台下,弘道沉默了,手隔着布料摩挲着藏在抱腹内的符咒,他瞧了瞧被栓在祭台上虚弱的佘三娘,又回头看了看身旁清瘦的彦文。

  只见祭台上道童已熟练地操起银针,捏着新郎手,毫不拖泥带水,施针将新郎中指戳破,挤出豆大血珠准备往婚书上滴。

  弘道算盘还没敲明白,手已伸向自己抱腹夹层,脚还不忘踢了踢彦文裤腿,嘴也没闲着:“我定!你打!”,一边说一边熟门熟路地将夹层的符纸掏了出来,彦文闻言点头回应,柄翠剑早已握在手上,弘道见状便闭眼掐诀默念咒术。

  “铛……”又是一声钟鸣,唱赞的道士尚未开口,彦文已单脚点地腾空而起,翠剑随之在空中挽起剑花甩出去。

  “新娘上……”唱赞道士那声“上”字还未落下,一道凌厉剑气直直将举在半空的婚书劈做碎屑,生生将余下的“印”字封在唱赞道长的嘴里。

  月色溶溶如铜镜新拭,彦文一身青绿,手持一柄翠剑凌空而立,仿佛一尊青玉神像镀了层银边,他说:“佘三娘,我来还债了!”

  祭台上的佘三娘闻言抬起了头,似乎瞧见了什么,原本那昏暗无神的眼里瞬间燃起了光,她顾不得铁链锁着脖子,像饿狼扑食般手脚并用爬着朝彦文方向冲去,却被铁链扯住脖子停下脚步,只能挣扎伸手扒拉着空气,凄声大喊:“官人!”

  主事的黄衣道士显然是见过场面的,反应极为迅速,众人尚在惊诧中,他则命人将新郎带下祭台避劫,还游刃有余地组织人手提防着半道杀出的彦文,沉稳老练毫不见慌乱。

  佘三娘这行为和这声“官人”,彻底坐实了两人的关系——分明一对被拆散的苦命鸳鸯。新郎戴的哪是大红喜冠,分明是主动缠了一头的绿纶巾,这等荒唐轶事直直砸在眼前,如石投湖水,令善信哗然不止。

  铺天盖地的议论声瞬间将遇仙宫笼罩起来,善信们窃窃私语,如食蛤蜊般管他咸淡真假,含在嘴里反复舔舐。

  这头两抬轿道长正招呼佘三娘,只见那矮个的道士抬手就是两巴掌朝佘三娘脸蛋贴去,将她扇倒在地,高个的则扯着铁链朝三娘小腹就是一脚猛踹,将她踢下祭台,下手那是毫不怜香惜玉。

  佘三娘似烧毁的建盏一般,被人随意掷翻在地上,碎了,裂了,祭台下这一块是头发披散着看不清面容的黑,那一块是凌乱挂在身上遮羞的红,另一块是斑驳露出血肉的斑斓。

  而那边祭台下的善信本着吃瓜看热闹的心,不嫌事大,蜂拥挤作一团围观,楞是将遇仙宫内院冲出来支援的四个道长,阻在人群外围。

  祭台上空,彦文的剑花错落,在铜镜反光的加持下,舞得宛若漫天星子坠落,人影融进银光剑影,剑风指处,善信道士衣袂俱是飞扬。

  可偏偏这帮道士仿佛都长了双堪破真假的慧眼,任他彦文身法再快,手里这柄翠剑,不是被朝板阻拦,便是被蓬天尺打断,他还要时不时提防躲闪半路杀出的各类雷法符箓。

  眼见彦文使剑速度慢下来,黄衣道人一声:“结阵”,八个道长配合十分默契,四人与彦文抗衡,其余四人则掐诀念咒,禹步踏得飞快,这架势分明是要结阵将快支撑不住的彦文伏诛。

  “住!”随着弘道大吼一声,定身咒以他为中心在遇仙宫内荡开,闹哄哄的遇仙宫瞬间变得安静,信善和道士一个个睖睖睁睁,僵立在地上动弹不得,随后半空中没了术法操控的符箓法器噼里啪啦全落在地上。

  只见一对双生的“弘道”相隔不过三尺,面对面站在祭台前石阶上,如人立镜前,一样清秀的面容,一样朴素的衣裳。

  遇仙宫内,却一片寂静,祭台上下的道士以及善信们,因着弘道的定身咒,似汉宫里承露仙人般披霜带雪安如磐石立于月下。

  彦文跪伏在刻满铭文的祭台上,右手扶剑撑起被符箓伤得不轻的身子,左手使劲揉了揉眼,奈何怎么也不能将眼底的两“弘道”揉成一个。

  一样两个弘道,你一言我一句,吵吵嚷嚷实难分清真假,怕是额上有着火眼金睛的火车灵官王元帅,也得花费一番功夫才能辨真伪。

  他的耳朵再听不下两人争吵,既不是被那阵符咒雨砸懵,闹得两眼昏花,那便是遇仙宫供奉的那尊野神在作祟。

  彦文抬眸瞥了圈遇仙宫内高悬的镜子,只见正殿侧殿,不论哪方铜镜,亮堂堂的镜面,映出祭台上的彦文具是一竿翠竹模样,以及祭台下佘三娘是被人拖着铁链锁着的闪鳞蛇。

  只可惜了这些好使得很的铜镜。一个个照在两“弘道”身上竟全无反应,失灵一般——面面镜内具是两“弘道”僵持,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宛如孪生兄弟。

  眼下虽晓得是铜镜作祟,可面对这两一模一样的弘道,想从中揪出作祟的野神,难度堪比海底捞针,着实令彦文头疼。

  左边的“弘道”闻言虽惊讶却也顺势转身,另一边的“弘道”也反应迅速转身,这头两人才转身还未站定,那头彦文就朝两人腰臀处,扔出几匹竹叶,青翠的竹叶化做数抹利刃朝这对“双生子”飞出去。

  他握剑、起腕、翻身、旋转、抬腿,一切不过一弹指,霎时数道剑光炸起,满天流星青白交错,从善信头上掠过,飞向宫内目视能及的铜镜,当然也没落下那尊在大殿内受香火供奉的神像。

  右边的“弘道”顿时慌了阵脚,只求路途最短,一路也不躲闪,挨着剑光飞得跌跌撞撞,不要命似的向大殿的神像扑去。

  而左边“弘道”还未站稳,便觉有利刃朝自个下三路招呼,登时吓得寒毛竖起冷汗直冒,他使出毕身精力蹬腿奔跑,边跑边喊没个正行,将修身数十年的道家礼仪尽数抛却脑后:“痴线竹!净识嘚屎忽,都唔使当众扒我条裤!(傻瓜竹!只认得屁股,也别当众扒我裤子!)”。

  嫌弃归嫌弃,弘道可没忘他下定身咒是为了救佘三娘,眼下正是不可多得的混乱,趁乱才好跑的道理他清楚得很。

  躲过彦文的飞叶,弘道骂骂咧咧毫无出家人形象,一面朝着佘三娘跑去,一面伸手掏兜摸索保命用的神行符。

  而另一边的“弘道”,被数抹剑气划破衣裳,并着金属相撞当啷声,一路丁零当啷的,此刻也只能挡住朝正殿飞来的剑光。

  这边弘道一通扒拉将佘三娘身上画着朱砂的黄表纸薅下,他隐约能瞧得出是辟邪的神灭鬼灵符,却又与常规的驱邪咒有些不同,大约是妖道的改的邪符。

  佘三娘身上那铁链捆灵山粽子似的,又粗又乱,得费牛鼻子劲才解得开,弘道估摸着彦文支撑不了多久,索性连锁带佘三娘抱满怀,冲彦文喊∶“呆竹子!”,便掐诀念咒,踏魁罡就朝彦文斜刺冲来。

  整个遇仙宫经过半宿的混战,一地狼藉,哪还有入夜时分的金碧辉煌,房檐门楣下碎得到处都是铜镜残片,黄表纸随风乱飞,祭祀的花果香烛撒了一地,能动弹的只剩下为守真身带伤应对余下剑光的野神,动弹不得的是善信和宫观道士。

  毕竟是打了半宿车轮战,彦文肉眼可见地蔫了,他趴在弘道背上,却没心思休息,反倒是琢磨起弘道的脾气,方才道长可是气得破戒大骂。

  若说苏知州是左擎苍右牵黄,威风凌凌去狩猎,那么弘道则是前抱蛇后驮着竹,狼狈不堪地在泗积山里逃窜。

  弘道抱着佘三娘,眼瞧着自个包袱被湖水越推越远,他想张嘴叫彦文捞包袱,却被灌得满嘴是水,哪还能吐出一个字。

  他的水性向来就不好,加上两手还抱着个佘三娘以及那堆粗重的铁链,任他如何蹬水挣扎也被这身载荷拖拽下沉。

  这旱鸭子模样出乎了彦文的意料,打小的皮猴子般满山乱串的弘道竟不识水性,挣扎模样把他吓得不轻,忙一蹬腿冲前去捞人。

  亏得彦文原身是根轻盈的竹子,而不是块死沉死沉的铜镜,不然凭着弘道这一身家伙什,怎么着他们都得葬湖里。

  彦文连咳了声掩饰他的慌乱,吐字都磕磕绊绊:“没……没事,道长,你抓稳!”,话音刚落,便化作一杆竹子,朝弘道胯下扎去。

  弘道不会独竹漂,他只能以极其难看的姿势,抱着佘三娘,夹着腿骑在竹竿上,一边咳出被呛的水,一边朝岸边漂。

  他松了口气,将瓶子揣进湿哒哒的衣襟内放好。随后在包袱里挑挑拣拣半晌,掏出一大包油纸打开,不出所料撒子单饼都泡发了,哪还能吃啊!

  自怨自艾间,又瞥见被他拉在一旁的佘三娘,还定在那动弹不得呢,忙又上前费了番力气,将那堆铁链解开,随后他拈指掐诀念咒,将佘三娘身上的定身咒解了。

  弘道本想着给她处理新伤旧患,哪晓得刚解开定神咒的佘三娘,鲜活如太湖那刚捞出水的虾子,猛地一把扎进他怀里,将他扑倒在泥地上。

  佘三娘双手扶着他肩,并用脸颊蹭了蹭他胸口的湿衣服,弘道只觉着三娘举止像极了九天观山下村里那只小黄狗,见着他进村就撒了欢冲上前,将他扑倒在泥地上,要蹭蹭要抱抱。

  不巧这幕被彦文瞧得真真切切,落在他眼里哪还是佘三娘霸王硬上弓,分明是两人情投意合,正瓜田李下卿卿我我。

  方才他一身淤泥在芦苇荡里拾柴挖藕,生怕道长冷着了饿着了,紧赶慢赶地赶回来,想着早些生火给道长暖暖身子,哪承想就撞着美人将道长扑翻在地唤着:“官人!”

  他一个箭步凑上前,将干芦苇和嫩藕扔在一旁,不大斯文地将佘三娘从弘道身上扯开按在一旁,随后掀开衣摆,两腿一弯,屁股一落,整个妖径直在一人一妖之间坐下。

  坐下时他双唇刮过弘道耳侧,温热的呼吸在道长颈侧滑落,酥酥麻麻令弘道整个人都恍惚了,一时竟听不出彦文是戏谑还是吃味:“道长果真艳福不浅!”

  彦文生气归生气,生火的架势还是要摆出来的,他将部分干芦苇拢做一堆,单手朝前一点,芦苇上的火焰猛地一窜,足有一丈来高。

  彦文的视线没挪过地,直直把弘道瞧心虚了,脸上才消退的红潮,又转瞬爬了上来,烫得耳根子都红了。

  弘道好不容易白组织好语言,刚想张嘴,谁承想佘三娘这时竟起身,她竟一瘸一拐绕过彦文,朝弘道扑上去,带着哭腔∶“官人!莫抛弃灵灵!灵灵定听官人话!”

  弘道忙弹了起来,跳着朝一旁躲闪,嘴里念叨着∶“三娘,你可瞧仔细了!莫犯糊涂啊!小道不是你官人,小道官人是彦,啊呸……”

  哪晓得佘三娘见弘道拉扯衣摆要她松手,整个妖更激动了,她哐哐地将头砸向泥地,情绪崩溃,语无伦次地哭喊道:“官人莫抛下灵灵!”

  弘道听着三娘哭喊,看着死扯衣角的手以及那嗑个不停头,只能无奈蹲下尝试安抚,又频频抬头望向彦文,眼里满是疑问和不解。

  弘道只得先将三娘搀起,扶她坐下并顺着三娘的话,拍了拍她肩膀,柔声哄道:“灵灵乖,灵灵听话,小道绝不会抛下灵灵不管。”

  弘道好不容易将佘三娘安抚睡了,一转身便瞧见原本摊在地上,散落一地零碎的包袱,被收拾整齐码在彦文脚边,一旁支起来的芦苇枝上,还晾烤着泡了水的衣服,山风搅得衣裳猎猎飞舞,显然水分被火堆烤得所剩无几,大约还剩些粘手的湿意。

  这一幕落在弘道眼里甚是落寞——荒郊野岭燃着一簇篝火,彦文坐在篝火旁,火焰迎着夜里的山风挥舞,不停地将他影子在地上反复勾勒。

  他在遇仙宫先被人群殴,在天波湖又是驮着他和三娘上岸,还要在荒郊野岭找吃的和柴火,再收拾齐整包袱,将衣服一件件晾烤……这一桩桩一件件,他弘道看在眼里,却都不曾亲口关心过问他一句:可受伤了?累了?没法力了?

  弘道正胡思乱想着,那边彦文已经伸手递过来一件大氅:“道长,你这外衫借三娘用下,她一个闪鳞蛇遭不住江南的夜露。”

  衣服是被火烘干的,拿在手上是惬意的温暖,可他心里却有了一丝难受,宛如空口生咽了一勺冷醋,浇得嗓子眼和胃里泛着微酸。

  彦文显然没注意到弘道的小心思,他自个心思全扑在衣服干没干上,他摸了摸晾烤的衣物,选了件短衫和袴取下,随即侧头看向弘道。

  月色糅着火光,将弘道模样描绘得好一个曹衣出水样式的白描画:湿淋淋道袍贴着身子,将平时藏匿起来的肌肉一一勾勒。

  他从怀里摸出装红尘泪的瓶子塞到彦文手里,大声嘱咐,掩饰他的心猿意马:“仔细看好,别撒了去。”

  紧接着他飞快从彦文另一只手里抽走衣衫,背对着彦文朝黑暗处跑了两步,停下还不忘扭头叮嘱:“竹子你……你转过头去。”

  彦文的头可老实听话了,乖乖转向篝火也不乱晃动,但那张嘴却依旧贱嗖嗖的:“莫着凉了,还得花银子抓药。”

  他将烤得带近干的道服套在身上,手上不闲着系带整理,嘴还不停嚷嚷:“你可缝上你那嘴吧!谁要你管!”

  弘道拿着换下的湿漉漉衣裳,念念叨叨地走上前,一屁股坐在彦文旁边,习以为常地将东西丢彦文手里。

  彦文默不作声接过弘道手里的衣裳,侧身背过他,两手一绞将衣服拧干,又抽了几根芦苇秆,在火堆边将晾杆支了起来。

  弘道冷不丁冒出一句:“竹子,你莫不是受伤了?”,边说边抓起彦文的手,撸上袖子瞧手,没瞧着伤口,两手便在他身上来回不停摸索。

  “没有,别瞎想!遇仙宫那帮子假道士不至于伤着我。”彦文习惯挨弘道没轻没重的手劲,可没习惯被这般乱摸,忙摁住那双造孽的手。

  “……弘道长,您觉得这么低阶的升温术是我不会的吗?”边说边将那双手塞回弘道怀里∶“那是我还没修成人形就会的术法好吗!”

  彦文摇了摇头,嘴角还是泄出一丝微笑,从一旁芦苇叶上抓起一把藕放到弘道手里:“垫垫肚子,莫要饿着了,又摔着了。”

  有了吃食,弘道哪还记得方才的怨怼,四根藕带拧做一束吃,塞得两侧腮帮子鼓囊囊的,哪还记得观里吃饭细嚼慢咽的规矩。

  弘道正吃得开心,芦苇叶上的藕带都见底了,他蓦地想起包袱里泡水泡废了的黄表纸和朱砂,忙用手肘捅了捅彦文,藕带还没咽下含混不清说道∶“方才被你打岔……差点忘了,唔……你明天得跟小道我去附近镇子市墟上。买点符纸和朱砂,我要给师父画符传书,这有铜镜妖作咳咳……祟……咳咳……”

  彦文一边帮他拍背顺气,一边笑着柔声道∶“慢点吃,我不同你抢。”,随即他又补充说∶“看这百姓虔诚的样子,附近村镇的人家应该都有那铜镜。我估摸着这每片铜镜都是遇仙宫那妖的分身,我们虽将他打伤了,但今晚这么一闹。”,他摇了摇头,看了看熟睡的佘三娘,叹了口气∶“何况我们还带着三娘,明天不太好像今天一样,以道士和妖……媳妇身份出现。”

  “嗯!三娘的话,我会收进葫芦里,伤得那么重,还是进葫芦里休息比较好。那你……”。弘道上下打量了下彦文,继续说道∶“你明天还是变回原形,我来扛着你。那照妖镜总不至于再把你照成别个精怪原形。”

  吃饱喝足心无所虑,加上一整天折腾,弘道很快就困了,那边嘴刚叭叭完,就头一歪,靠着彦文睡着了。

  天色微熹,芦苇荡深处不时传来鸡啼与犬吠,混着细细虫鸣与风穿芦苇的摩挲声,响声此起彼伏,唱歌似的要将太阳闹起,想来村落离天波湖离村落并不远。

  耳边隐隐传来细微的呼吸声,似乎还夹杂着心跳的咚咚声。鼻尖嗅到的是熟悉的草木清香,不似平日那般若有若无,而是直扑心肺的馥郁。他睁眼半眯着,觑见半截没有多少血色的手臂以及泛蓝的苍穹上掠过的白鹭。

  他怎么就睡在彦文腿上了?他记得他昨夜吃完藕尖,跟彦文商量买朱砂和黄表纸来着,说着说着他就困了,靠着彦文睡着了。

  心是咯噔一跳,人是瞬间清醒。弘道是抓心挠肺说不出的别扭,既贪恋这一刻光景又懊恼这一时姿态,百般滋味涌上心头,他竟茫然尝不出是喜还是悔。

  而被他充作枕头枕了一夜的彦文,此刻正在打坐修炼,这架势瞧着比他早起好一会工夫了。山里的精怪都这般勤勉的吗?

  他小心翼翼,生怕惊动了彦文,慢慢地将自己的头从他腿上一点一点挪出,仿佛那腿是个断头台,有风吹草动就有铡刀“歘”地掉下来。

  弘道费了一番功夫站起身,伸了个懒腰活络活络全身筋骨,他歪着脖子枕了彦文一宿,也不晓得那呆竹子有没有被自己枕出毛病。他左右晃了晃头,自个儿虽说没落枕,但多少有点不舒服,昏昏沉沉的带点一跳跳的钝痛,怕不是昨夜睡得太晚,脑子还没睡醒犯着迷糊。

  弘道洗漱完,上前轻声唤醒佘三娘。虽然三娘好似不认得他俩了,但好在她醒来时情绪平稳,加上昨夜一通安抚,她对他是极为信任的,整个妖乖巧得宛如提线木偶,他没废太多口舌便将佘三娘哄进葫芦里。

  才出了芦苇荡,一条路横在面前,绵延向炊烟升起的林子,这条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,地上有车轱辘碾过的痕迹,就是莽汉都瞧得出这路平时是有过牛车的。离村子很近了,总算不用抓瞎盲走。

  他们今日的运气有些颇好,昨日赶上镇墟,今日碰上村市。路上时不时能看到三两行人,或是抱着鸡鸭,或是扛着柴火,又或是挑着青菜……

  沿着路走着走着,弘道只觉得双腿渐渐变得麻木,开始绵软使不上劲,每走一步都跟踩棉花似的,步子也变得有些凌乱,他扯着彦文衣袖摆手道:“慢点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他整个人虚地在那儿前后晃,像风吹的竹竿那样颤悠悠地晃着,只能靠彦文搀扶立起。

  弘道只觉得胃里是翻江倒海难受得紧,耳边仿佛万千蝉鸣,他靠着彦文仰头望天,声音轻飘飘地∶“我怎么瞧着天又黑了,还有些星……”话音未落,整个人眼一闭,脚一卸力,栽在了地上,连带彦文都被他扯着摔坐在路边。

  话音未落,一双芦花蒲鞋兀自停在彦文眼前,他抬头便看见一个挎着竹篮的女孩,莫约十一二岁的模样,她整个人瘦骨嶙峋,如饿殍一般,显然是长年累月饥不果腹。

  三月的江南说热算不上,说冻倒又过了头,清晨的凉意还是有些侵骨入肺,这小姑娘穿得很单薄,一件不合身的粗布对襟短衫裹得紧紧的,若不细看还以为穿了件交领衫子,腰上系着件洗褪色的百迭围裳,袴上还补了好些不同色的补丁。她整个脸蜡黄蜡黄的,眼神疲惫,没有这个年纪小女孩该有的憧憬与天真,略微发黄的头发用根染红的麻线扎实地盘在脑后。

  “饿厥了?”女孩一边说着,一边蹲下掀开挎在手上竹编篮里的蓝棉布,手脚麻利地从里掏出张薄得像江米纸的烙馍,递到彦文手里∶“就剩张裸摸,就水喂他吃吧。”

  “多谢姑娘慷慨相救。”彦文接过烙馍,一边道谢,一边伸手在弘道怀里一通乱摸,掏出五文钱就要往姑娘手里塞。

  他好歹跟着弘道在人间游历三月有余,人情世故虽没学会多少,但人与人那钱财交易之事,他还是懂的,毕竟他没少害弘道被人追着满大街讨债。

  “不必,小女还得赶集,先走了。”女孩边说着,边推回他捧钱的手。彦文还未来得及言语,小姑娘已经利落地站起身,头也不回走远了。

  弘道醒来时,已经是辰时了,天色大亮,日头晒得人微微发热,衣衫里藏了一层薄薄的汗。同样枕在竹子腿上,这次他一睁眼瞧见的是彦文的焦眉苦脸。

  “多吃点,方才都饿昏倒地上了。万幸有个小姑娘送了张饼……”彦文瞧他醒了,忙将女孩送的那半扇烙馍喂到弘道嘴里,话也比往日多了起来。

  彦文没说几句,他便开始忍不住插嘴,一边咀嚼着一边嘟囔∶“谁让你昨夜藕尖不挖多点……还有说话要记得避谶!要不是你昨夜咒我饿昏了,这一语成谶我也不至于晕路边……还有之前算卦也是……”,观里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此刻他全忘得干净。

  烙馍柔韧筋软,本是练牙口的利器,加之他又塞了一嘴,嚼了半天楞是没能咽下去,说话还含混着∶“我还病着呢……不同你争,反正小道我现下扛不动你,待会去市集你……”

  “不必道长背,我自行变做竹拐杖供道长驱使。”此刻的彦文可乖顺了,说话也比往日谦卑了七分,弘道也不晓得方才那番话他听没听进去。

  村墟半月一轮转,供给着附近村落民众日用交易,虽不如城镇的坊市热闹,但早晨的热闹也不容小觑。路上人头攒动,到处是插着草标的流动商贩,打瓢的、打小鼓的、锔盆碗的,好不热闹。叫卖歌有长有短,音调起伏如浪。

  路上吃的那口烙馍并不顶饿,早市随处可见早点摊子,于是弘道买了点蝴蝶馓,并在粥摊点了碗帝王粥,彦文陪坐一旁。

  此刻他很庆幸自个是竹子化精,只需日月雨露便可生存,不必同凡人那般非吃喝才活得下去,不然两个人一块躺村道上,那纯纯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

  粥是黄豆小米磨浆配粳米小火慢煮,煮得微糊,扑面是豆子和小米的焦香味,向来嘴馋的弘道不知怎么没了胃口,色香味俱全的早点竟勾不出他的馋虫,他又不舍得糟蹋粮食,只得硬着头皮灌了这碗粥。

  买完朱砂符纸后,弘道觉着头还晕乎,那一跳一跳的钝痛一直未消停,都疼麻木了,他这情况八成是病了!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,方才出了点汗,但额头依旧有些发烫,发着低烧!

  弘道被彦文搀着,找了块空地坐下,他右手掐着左手手腕给自己诊脉,脉象浮缓,头项痛又汗出,显然是昨夜泡了水未及时换衣裳,又吹了山里半宿冷风,冷着了患得风寒。

  彦文这张嘴啊!真真好事不灵坏事准灵!若是可以,他真想给彦文灌上几口哑药,开不了口又能打的竹子精,想来这路上也是极为省心。

  人病需药医,弘道给自己开了方桂枝汤∶需桂枝三两去皮,芍药三两,炙甘草二两,生姜三两,大枣十二枚擘开。

  彦文扶着弘道,穿过人流一点点朝着不同摇串铃游医的摊位挪去。他俩走了三五个摊,终究是差了味芍药,所幸最后一个摊位那遇上了。

  “董方哥,家里额……闹耗子,要点砒霜药它。”一个熟悉的声音迅速抓住了彦文的注意。这不是方才路上那喂给他烙馍的小姑娘吗?

  摊主一边手不停给弘道称药,一边张嘴招呼小姑娘药价,只见小姑娘迅速掏出铜板付账,拿起摊上一包叠好的油纸,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,依旧那般干脆利落,仿佛开弓离弦的箭,再也拉不回头。

  彦文对着小女孩背影若有所思,弘道不满地踢了他一脚,撇嘴道∶“人小女孩都走远了,还看呢?眼都快瞪出来了!”

  摊主是个碎嘴子,见两人说那姑娘便忍不住插话,讲起话来比昨日小二哥还喋喋不休,嘴皮子噼里啪啦地∶“你两说的啷个买砒霜的女娃儿啊,她是前三里路咱董家村的,是个苦命的娃儿,先是她啷个二弟,还小时发烧没救过来烧傻喽,吓得她娘生她小弟难产,那男胎没救过来,她娘伤到身子再没得生嘞,一年前她大哥跟别家打猎在山上摔瘸喽。他爹后来又沾上了赌,瘾大得很!没多久就输大了把家败了,昨个输了把她抵村尾王独眼当续弦……”

  我在憋大招,预告下竹子精会被吐槽是个不下蛋的鸡,佘三娘再次回归,这次是别人的新娘(一直在结婚路上的蛇妖)

  前天无聊搜了下,给佘三娘的定了本体:海南闪鳞蛇,特别好看,五彩斑斓黑,我脑子:换锦花跟佘三娘绝配

  我又。。。修改了点。。。。后面一小节有丢丢虐,放心,不会哭的,就是中间。。。。啊彦文这个不靠谱的他会。。。你猜他干了什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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